現在從台北搭火車有種超現實感。從科技大樓站進了捷運以後,在忠孝復興換了地面下的藍線,鑽進台北車站的地下迷宮後可以直接進入台鐵的月台,接著火車先生轟隆轟隆駛過了地下化的萬華、板橋,而再看到外頭的世界的時候已經是經過淡水河的時候了。
彷彿神燈精靈般的,忽地一聲這頭兒栽進去,呼的一聲那頭兒卻已如隔世。
昨日去了學校辦事情,印了成績單;見了老師。
明明是自己熟悉的校園卻變得恍如陰曹地府,走在路上猶如步入黃泉,心恐恐、心悽悽、心惶惶。找了老媽壯膽陪我ㄧ道去,為了驅散寒氣,勉強自己強顏歡笑說一些輕鬆話:「天地有正氣... 」我說,「我們有兩股正氣呢。」老媽說。
順利地處理完事情走回圖書館面前我才說:「不會碰到的。」迎面碰上好友江君,遠遠地就同我招手,才說了嘴就打了嘴。「台大也沒有這麼大。」老娘笑著,彎起的嘴角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僵硬,看來正氣不太管用,地維已殘,天柱已塌,三綱已淪,道義已衰;偶有雲靄飄忽而至,非霧非霪,氣旋之間綿雨絲絲,來往行人皆宛如鬼形寐影,幢幢。此際陰氣大盛,木枯草敗,信此間真為幽冥之地也。
見完老師,有喜有憂。最近的這些事件讓我深深體會道年齡增長的意義,許多事情政治的層面越來越多,往往行不通的理由沒有什麼道理,不過就是政治的衝突、商榷、妥協。用流行的術語來說,老師推薦了潛力股,高風險、高報酬,相對來說傳統產業,風險低、難度高。很好,問題不在老師的建議,而在於人事層面的政治問題,年齡增長的意義就在於越來越多事情脫離我們的掌控。
下樓之前特意走至窗前,只見灰蒙,不見塵幕,窗外沒有藍天,藍天在山的那一邊。路旁多鴛鴦,綿綿情意在幽闇的氛維中顯得有些怪異,男男女女臉上的稚氣和心無旁鶩的專注更加深了那份超現實的虛幻感,飄邈。好像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心無他礙,不相信這座飄邈之島外有更深更大的痛苦。我,如同其他人一樣,微笑著在母體(Martix)中一邊啖著虛假,一邊舉杯,祝好胃口,敬美滿甜蜜,乾杯。
老爹最近年過半百有餘有感而發:「人生,像一場夢。」雖然不是什麼新詞兒,聽在耳裡卻特別感慨。彷彿任何東西都是來來去去,留不住。摯友陳君說,「似乎只有親情可以完全信任。」但是想想真不可思議,所謂的家與親情的根頭卻是兩個沒有關係的人建立在薄弱的信任關係上,信任是不是也是一場夢呢。
坐在火車上瞄著前面女生,半長不短的頭髮梳著公主頭,眼珠很黑,很有神,當她對小女孩微笑的時候,空氣中有種親密,霎時突然有股衝動,覺得假如現在有人說:為了我請留在台灣好嗎,我真的會慎重考慮的,成就比起其他東西更是政治與運氣的問題,來來去去,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尋不來,留不住。不過我現在不需要煩惱這個(大概也惹不起這種煩惱),這種感覺是不是叫做形隻影單呢。
現在火車停在板橋站的時候總會張望一下,想要尋找那位善良的身影,遺憾的是總是遍尋不著。每當自己軟弱的時候就會想起那位笑起來很燦爛的女生,想起她的寬厚和堅強,同時理解所謂的慷慨是:無論自身或貧乏或富裕都能分享所擁有的東西--或是愛或是溫暖。富人之仁為寬厚,那麼凡人之仁便是慈悲了。預見天使的機會不多,或許看見天使的機會也只有一次,過了也就沒有了,不過她的仁慈卻如印刻般的清晰停留在我的心中。
火車帶我離開了冥府回到了人間。在新竹不需要恐懼會不期而遇誰,不需要擔心不可預期的傷害。
假如很多事情都勉強不來,那麼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確立自身存在的基點?有什麼價值具有恆定的普世性?究竟什麼是真理?在問了一串問題後發現自己果然是貨真價實的十八歲,這些大哉問跟高中畢業的孩子問:「請問人生有什麼意義?」有什麼不同?沉默了三分鐘後,掙扎的回答:沒有,從哲學上找不出不同。
原來研究所畢業的我沒有比高中畢業的自己長進多少,只是加深問題的修辭和繞口的程度而已。
最近聽到有人說:「不信任,可以不表達出來。」在我聽來跟:「我抽大麻,沒有吸進去。」(柯林頓說的)一樣可恥,可恥,非常可恥。「讀書人除了一口氣,一把硬骨頭,沒有什麼了不起。」在得失的失望和起伏中,在政治問題的紛擾與苦悶中,或許保有自己是讀書人的意識是我最後的驕傲,僅存的,微如星光的驕傲。
- Nov 01 Thu 2007 08:58
火車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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