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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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ec 25 Fri 2009 04:40
  • 假食


我變得不會寫字了。起了好幾個頭,寫到一半續不下去,覺得情緒不對那麼就沒有必要寫完了。

不能寫就讀吧。打開副刊,嘆一口氣,那些東西讀起來好無味,像是熬湯大骨的屑肉,碎靡的砸舌,散文散漫瑣碎;詩本平庸疲倦;所謂小說的篇章連故事都說不清楚,但是大家都說好。掛在標題下的那些名字,哪一個不是顯顯赫赫,文學兩字兒像是會發光,有翅膀會昇天似的,只能受人遠遠景仰,觸碰不到一點俗世的油煙與歡喜。

書寫不論什麼形式,詩歌也好韻文也好情切紮實最為要緊,否則堆砌的文藻不過纏生的棘草,扎人滿手不過圖一眼厭惡的關注,在讀者感官麻痺後為了追求另一波高潮,情慾寫真,孟浪刺激,宛如麻辣辣的鴛鴦鍋泡滿魚漿豆皮,熱騰騰的空虛。文學獎的殺戮中,真是一時多少人才,七彩技法天女散花般的炫麗,掀起了另一波浮華,撩人眼目。然而激情後,極端的遊戲冷卻除了紙屑彩片什麼都沒有留下。

試著改變自己,試著擺脫日記體,敘述時避免我我我的停不下來;試著從生活的規律搾取出興味,然而題材隨著心境的困厄依然在苦苦苦上糾纏不清,回到根本的貪不滿,慾不足。人事自古時異情同,人生七哀,無一不是煩惱,隨著流光移轉,一苦換一苦,苦到盡頭也不是超然而是頹然,灰得樸實,澄平。

想做很多事一件都沒做成。想要好好背單字以駕馭英文小說,翻開單字本背了兩小時的暈眩,只恨自己沒裝個通電的腦袋。想要學好算術,卻像放開一群麻雀,四散亂飛,到頭來一隻都沒抓回。想要讀經典,偏偏生個小病心事如水,諸事不宜。想要填首詞寫個小詩,卻又不想再看到那些哀淒淒的關鍵字,不想因此勾起暗夜的魑魅魍魎......在這些猶豫不定間一天就過了。

那麼我寫字給自己吧,有沒有人看都無所謂。終究又寫了日記體,假如那些煞是正經的木板文章是大骨碎肉,那麼這些零散的日記文就是吃累的咖哩調味包,苦水牢騷混雜在一起燉煮成消耗篇幅的酸澀,營養不良。最後值得一提的是調理包的吃法,這種人造的速食吃得半飽不飽正好,留空間給想像,留希望給未來,說不定下餐就會吃到好東西了。總之墊胃的東西五分就好,留下的五分是無謂的堅持,是所謂的頑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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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ec 19 Sat 2009 11:03
  • 清點


事情在軌道上運行時往往都被視為理所當然,只待出毛病了才驚覺它的重量。當筆記型電腦好好時只覺得打開電源像是日昇日落般自然,偶爾的小問題不過是少見的大雁,飛走了就好,直到一天心血來潮更新iTune後突然像是感染致命病毒似的急轉直下,瞬時變得天地無光,血窮碧落。

剛開始的徵兆是一睡不起,掉入休眠後不管如何又哄又罵通通充耳不聞,石崩不驚,重開機幾次都無用,系統反倒變得老牛拖破車似的喘了又喘,讀取燈猛閃,閃不出個名堂,只知有什麼東西正激烈地運轉,整個螢幕如同恍神的菜鳥,三四個命令齊下還傻楞子的忒在那裏,不知心裡滾什麼主意。實在是忍無可忍,只好使出某家廠牌的一鍵神功企圖恢復某個正常組態,然而效果卻像是豺狼虎藥,一劑打下去連窗戶都不見了,畫面黑漆漆的,游標一眨一眨很無辜。沒辦法,不得不使出壓箱絕技之一鍵還原,適時四周彷彿放出了聖母哀歌,緩慢而莊嚴地,歸塵為寂;回到了混沌初開,無光無影。

本以為這也沒什麼大不了,以為自己早已漠然於人事的來來去去,猶如花開花落,任它隨它。然而這短短的七天卻讓我對『由奢入儉難』有了新解。首先是發現不知該如何書寫了,自從依賴於電腦後就越來越少動筆寫作,一旦不能喀喀喀敲響鍵盤就無法順利地輸出文字、段落,所以幾天下來好像吞下了成噸的字符脹得難受,總有個句子頂在某處無法展開,哽在意識的聯結處把思緒捋得筋暴氣短。

漸漸地除了實務上的不便外更感到精神上的空缺,每日都要檢點一遍的東西:手錶,錢包,手機,書包,水壺,電腦......電腦?到了電腦就沒有回應,停頓了某格失落。仔細想想人終其一生都在清點自己擁有的東西。幼孩時期是書包,鉛筆盒,課本,每天都很珍重地把鉛筆排進鉛筆盒;鄭重其事地整理書包,宛如儀式般的肅穆。換書包是大事,是童年時代少有的動盪,在文具店挑選時總是想了又想,考慮再三,好比從前改朝換代新制大成時的謹慎。隨著年歲增長,書本開始亂丟,鉛筆盒變得可有可無,一切有形物好像都變輕了,關心事務號稱從物質面轉到精神面,愛情變成至高無上的信仰,下課後的溫馨接送,睡前的一通電話,無一不是身口意齊心的虔誠,所有東西皆拋諸腦後,眼中只剩下情人,篤信著一生一世,一以及唯一。然而好景不常,神話破滅,心灰意冷後環視自己紊亂的房間,回顧幾年本應上進的大學生涯,悔過後又回到清點課本、原子筆和書包,以及諸多先進的電子產品的生活。那些多出的物件是與希望僅存的連線,即便知道沒有人會打電話給你仍執著地開機;日日勤勞地檢查電子信箱。突然覺得『守株待兔』這句成語形容的不是愚蠢,而是同情和憐憫。

除了原班人馬外,與從前不同的是一串鑰匙和一張信用卡。一串住所的鑰匙,打開的是自己的人生,開啟的是替自己負責的態度,更年輕時鑰匙蘊含著親情的溫暖,回家是天經地義的事;與家人任性更是當然的天賦人權,白雲綠樹般的自然。直到離家了,遠去異鄉求學,打開鐵門時只剩下孤燈和自身的長影,才深刻地瞭解所謂的人倫和鄉土情懷。隻身在他國闖蕩,一個新的英文名字就是一個人的全部,過去種種全部歸零,此時簽名已非兒戲,代表著自身的信用,以及唯一的自我認同,世事變得慎重,常常被煞有其事的正式文件提醒自己是一個獨立人在社會行走,不再是誰的子女,成長已不足以形容如此轉變,一轉身褪去的是人世飛移。

沒有電腦的日子在UPS快遞的雪中送炭中淡然落幕。打開紙盒時心中竟升起了感恩,原來人是對世俗這般渴望;對於平凡如此執念。黎明即起,灑掃庭廚,要內外整潔;既昏便息,關鎖門戶,必清自檢點。日復一日規律原是恬和;別出心裁的慾望歸結起來多是自身的不清安。人一生無法擁有太多東西,兩隻手一對眼睛能顧及的範圍太有限,僅能為所能為,而所能為不過是愛惜而已。於是每日早晚都需固執地將手邊物一一點過,如此才能踏實而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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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p 18 Fri 2009 10:09
  • 圍困


一如往常百般無聊地打開信箱,想必所見定是成捆專來填塞空間的電子報,出乎意料,驚喜接到摯友的小柬,小心翼翼地展信,恍惚地一個字一個字仔細磨輾,蹭味,簡直要把一筆一劃啃食至骨,彷彿久旱後手邊的一小把米,每一粒都是無限珍惜。

一早起來心情就像是有重量似的,受到地心引力牽連,無可名狀地緩緩墜落。早晨宛若牛奶一般青白沉默,霧霧濁濁,灰澀的陰天的雲彷彿透了窗飄進了屋來,一頭栽進吐司慘白的臉,伴隨冷若冰霜的優格,正是無精打采一日之際的開始。

搬家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只要抹煞自身的氣息,遷居不過是將物品排列組合的堆砌。剛遷入的居停寥綴兩只空蕩蕩的開放書櫃,不齊備的家具如同沒有表情的臉孔,不敢對鏡,害怕映出兩枚靈魂失散的深淵。一團隔夜翻攪的被褥捲起無人收拾的夢,瑟縮在牆角,用兩落窗邊的小書鎮壓不堪回首的殘念,每一本書便是一張封條,要制掣空間造成的悽涼,至於合上的百葉窗則是閉上的眼,不要讓天空發現向日葵曾背著他掉淚。拉拉衣襟,將矢志奮鬥穿好,抬頭挺胸得出門。

看到隔壁的情侶在面前招搖地手牽手上學只得別過頭去,才許下的志氣已經折了半。失去所愛是可怕的,那是連神佛都無法觸及的極限,真理都失效,魂魄被硬生生地裂散,道家說人有三魂六魄,那麼究竟可以承受幾次絕命的潰敗?

前日經歷了短短的等待,待著的卻是小小的失望。讀了號稱首獎的作品,除了不解外還有更多的氣憤,分不清有多少是自己的傲慢?有多少是忌妒?有多少是可恨的器量狹小。堅持原則在瞬息萬變的年代徒是廉價,在現代後現代虎視眈眈的環伺下,古典雅緻與過時陳腐唯心一念。抑損感情的筆怎麼寫都是拙劣,無人可寄的信要怎麼起頭?沒有寄託的詩詞是委地的草,質軟而無格,平板一個調,如同缺乏抑揚的喃唸,囁嚅不清,連說中文都要誇張嘴型,因為有片嘴唇不工作。

看小說像喝水,一下子趕齊了落後已久的進度,燕京圖書館是續命符,每三天請記得回診持咒。一個文本一個世界,翻開書頁便進入一個異境,暫時飄離四面楚歌的心緒。讀了《花憶前身》、《今生今世》,恍惚身處煙塵四起,動亂流離的大時代,時時刻刻都是生離死別,愛玲姐對要逃難的胡蘭成說:『那時你變姓名,可叫張牽,又或叫張招,天涯地角有我在牽你招你。』讀畢於結尾處用鉛筆淡淡留了批:慟。

坐在書桌前,課本顯得很矇矓,手裡照抄著彎曲的符號,心卻蕩得很遠。人們說年輕時應把焦點對齊在眼前,所謂的課業、事業、功名諸如此類偉大的顯赫的字眼。不是不願,是力不從心。假如於一天的開始就得諄諄叮嚀自己樂觀向上,奮發振作,還有什麼多餘的能耐力爭上游?經過了一樁又一樁的事,領悟到人終究無法互相暸解,間隔著語言、際遇、心境層層交錯分歧,辯白只會加深誤解的斷層,於是最後選擇沉默,以堅忍對抗寂寞,忍辱負重。然而安靜的姿態引來的評語卻是:頹隳自甘,不知上進。

風雨交加橫亙來時路,幾次短暫的晴雲彩霞不過是風暴前華麗的幃幕,一路且戰且走,屢敗屢戰,沿途失去了家、自尊、信仰,連希望也隨孤注一擲的豪賭輸盡,空手赤貧到最後被一無所有包圍。

天氣變涼了,一夕間樹梢褪色成可人的紅橙橘黃。暮靄裊裊,倦鳥歸巢般依偎在天際線,藍紫一片,北國小城洋溢著秋天的親密,室友們不約而同的說:今年的小城景致美極了,尤勝去年呢。說罷十指交扣忍不住會心相視一笑。而我,繼續用書磚成城堅守唯一的據點,於窗台前獻上一小束康乃馨,凝視,從早晨到黃昏,守候,第一計春雷的閃鳴。

一日將盡,把困乏的身軀拖回清冷的住所。室內飄散淡淡的薰衣草香,揉得空氣成了一條軟馨的旖旎。將一天的疲憊趕進衣櫥,打開冰箱,擱入壯志未酬,午夜白冥的日光燈撫平了倦怠的縐痕,彷彿一切從未受傷過。睡前服下一首詩,以備失眠時輾轉反側好默念。明日,而明日又是一個立志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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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寫東西有一搭沒一搭的像壞掉的水龍頭,不乾不脆的,因此友人們時常問起我生活的近況,除此之外遠在天際邊的友人星君對於所謂的研究生感到十分好奇,其實這也是一般人想要知道的:究竟一個數學系研究生到底要做什麼呢。老實說這一類問題的答案講起來也不那麼複雜,簡單的說就是:每天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聽起來像格言般的冷晦,每種程度上卻是精確的反應出真實的狀況。

  一天中我擁有三十分鐘的陽光,早上出門上學的十分鐘,中午去食堂的十分鐘,加上從食堂回系館的十分鐘,這大約就是我一天中擁有的全部陽光。
  其他時間呢?假如用難看的微軟試算表畫起來則十分簡單,地點除了系館就是家裡;時間分配上除了讀書外就是必要的吃飯和休息,當然還有必要的運動時間,一週七日週而復始,無所謂的假日與平日的差別。晚上三點熄燈,早上九點掙扎地跟棉被拔河起床,每日睡眠時間儘可能的管制在六個鐘頭以內。對問:需如斯強力勉行乎?對曰,君不聞:古人賤尺璧而重寸陰,懼乎時之過已。須慎須慎。

  撇開作息表的角度,假如以特異功能來分類的話我發現有三種人:不吃飯的人,不回家的人,以及不睡覺的人。先是暑假的時候認識的小文,她是我發現的第一類生物的第一例。根據她自己宣稱一天吃兩餐就夠了,晚飯吃不下,說好說歹不吃就是不吃,假如硬給盛了飯,筷子摸兩下意思意思就稱得上賞臉算數了,多出的時間呢?不消說通通歸類在用功這一個大項就打發過去了。
  去了系館後在系上待熟了就在自己的同學中發現第二類生物。逸先生不睡覺的,或是說作息與常人迥異,過了午夜十二點是他開始引擎發動的時候,一連續運轉就轉到早上七八點,九點一到門一拉,上課去了。問道:「你真的有睡覺嗎?」對曰:「有睡啊,下午兩點到六點有睡覺。」對於這樣程度的休息也稱之為睡眠簡直不敢恭維。
  待了一陣子後就發現最恐怖的第三類生物,根本不回家的。有時候為了熬夜準備討論班李兄和林兄都不回家的,現在時興住系館住學校,君不見系上有暖氣有書,冰箱偶有麵包,休息間或有下午茶未盡的餅乾,另外咖啡茶開水一應俱全,真不行了還有沙發可以頓一下,怕冷還有棉被睡袋在一旁待命。於是有云:凡有書處皆可為家。
  就這樣的在異鄉的第一學期就令我大開眼界,珍奇異獸幾如雞鴨犬畜比比皆是,這就是追求真理道路上的尋常風光。在這裡的同學不管背景如何都有一個共同點,勤奮,超乎常人拼了命著了魔般的勤勞。於是漸漸地我也開始變成第二類生物,因為這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除了努力外沒有任何選擇。於是這古老的美德竟然在世界的盡頭悄然復現;在一個古老的學系裡復興。

  最近有一則消息關於伊旻衛冕女流本因坊,這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在相關的連結中找到了天下替她製作的短片,開頭有一段短短的字述:「......我不管開心的事情或是傷心的事情幾乎都跟圍棋有關。圍棋就是我的人生。」從她青澀的十八歲臉龐上我看到了堅定的目光,那是完全的奉獻者才會有的氣勢。
  關於人生道路的話題更年輕時總認為人是不能只有工作,但是隨著年歲無情的增冪,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選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並再度相信人是可以只擁抱著理想活下去的。所謂的專家就是絕對限定的人生,那無關道德智慧,非關理性感性,專家也就是義無反顧堅持單一方向的人。因此我的配平有調整回來了,恢復到往昔的九分算學一分文學。記得於君曾說過這學校的校訓好,簡單清晰莊嚴,而我正走在真理的道路上,即使你已經不再與我同路了,但在經過反覆的跌股以及泥淖的翻滾中似乎又重拾了方向和勇氣。

  從我的座位只能看到小小的一方藍天,十公分見方的天空藍是我唯一的天光,從中可以看見希望。雨生曾唱過:「我知道,我的未來不是夢,我認真的過每一分鐘......」今天過後就是牛年了,除夕前想點這首歌給你。我又開始唱歌,我又開始工作,我又開始往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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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來不經意又取出了村上先生的<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閱讀。印象中只記得這本書裡有好幾句我鍾愛的句子,至於喜歡的理由則已隨著時序的流遠逐漸變得稀薄了,然而重新打開書本之後我又喚回了那貼近心底的親密感。讀他的小說總是讓我感到十分的安謐,尤其適合在結束一天的疲累之餘,好像一切的辛勞都被瞭解了。

  上了學之後我又回復到研究生十分自殘的作息,從週休二日退化到半日,每天唯一的娛樂末過於二十至三十頁左右的<金瓶梅>時光,其他的時間都在忙茫盲,論文論文論文作業作業作業......一切都看似投入了正常的生活軌道之中。揮別了情緒的波瀾後,我卻意識到心底的結構沒有太多的改變,除了變得小心翼翼外構成自我的基本元素簡直跟離開台灣前一模一樣,還是一樣的易怒,固執而偏激,任性得面目可憎。更有甚者,變為更限定的人生。
  心平氣和地想了想一些往事,好像照了鏡子般的明白到原來自己是這樣令人疲倦的存在啊,老實說假如可以的話我也很想從他的身邊跑開,任誰也不想跟這般歪斜的人生活在一起,這不是誰的錯,然而更年輕一點的時候卻始終不能領悟這點。於是我想起直子的話:「我是比你想像得更不完全的人噢。」好像真是這樣沒錯,真要命。猶記得高中的換帖曾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過:要跟你當朋友實在是一件辛苦的事。對不起,大家,你們辛苦了。

  <世界末日>裡有一種深沉的無奈,大家都是為了各自的幸福而努力活著,只是不巧得有人以喜有人以悲,最後--村上先生筆下永遠的--我必須回到自己的意識裡,即便是那麼地不願意也沒辦法,有些事是宿命性的存在著。對了,除了無奈之外故事裡還瀰漫著一股寂寞的悲傷。
    
  我想放聲大哭,但不能哭。流淚對我來說年紀已經太大,而且也經驗過太多事情,世界上有不能流淚的哀傷存在,那是對誰也無法說就算能夠說明,誰也不理解的那種東西,那哀傷既不能改變成任何形式,只能像無風之夜的雪那樣靜靜地逐漸累積在心裡而已。」

  而那般的細雪正緩緩地無聲地落在我的心上。
  為了不要波及倒楣的池魚,我在情緒的風頭上悄悄地隱退了,躲在高牆的背後安靜地等待如鳥翼般的厚雲慢慢捲去。

    *

  一不小心中文就退步了。除此之外我發覺自己正在逐漸變成除了工作和文學外一無是處的人,這真是一個很傷心的發現。同時在這個當下回想起一切的時候才突然了解到:原來這就是周處的心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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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學生證的緣故幾天前拍了張大頭照。拿到卡片的時候,當下鳥顏震怒,怎麼搞得竟拍成個鳥樣?旋即一想又不好意思的抓抓臉,相片最誠實了,完全誠實的終於原貌,鳥憂亦憂,鳥喜亦喜。 

  說來說去最讓我滿意的竟然是大學聯考准考證上的那張照片,真的是十八歲啊,一點也不含糊,圓圓的臉滿團豪氣干雲的稚氣,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點綴兩枚不安的瞳丸,真是傻得夠硬。爾後拍的大頭照怎麼看都不對勁,要不是表情古怪,要不然線條僵硬,活像個治平專案的海報照,只差一個黑白條紋尺規線的背景就更上相了。  

  我道這是誰?是外星人。  

  從前自以為與眾不同(事後證實只是古怪而已),所以自比為外星人,然而來到地球的另一端後好像順理成章的就變成外星人了。

  在這邊一下子要轉過來真不容易,很多事情用外國語解釋起來突然就饒舌了,東丟一個字兒,西落一個句兒,一團漿糊似的講不清楚,真的跟外星人沒兩樣。

  暑期的英文班開頭有個分班測驗,沒多想傻呼呼的就進去考了。開頭有個簡短的說明,一聽到大概要考兩個半鐘頭差點沒昏厥過去,簡直就是iBT借屍還魂嘛,真嚇人。結果還真的聽說讀寫都考了,噯,暈了。 


  分了班,誠惶誠恐的看看四周的同學,他們一開口便是成串成串的外星語,好嚇人噢。不得了不得了,我的心裡直打哆嗦,敢情是分到怪班了,然而嘴巴卻不由自主的跟著咕咕起來,好像重了邪似的停不下來。說來說去還是喜歡中文哪。

  一但使用外國語後話自然的變少了,糟糕的是老歪除了吃飯睡覺外最愛的活動就是說話。社交場合無所不在,一見面像是互道黑話般的:How are you doing? 差不多的話題要用換句話說的表達重複二十遍,說來說去不脫那幾個主題:

  我從台灣來啊,讀最大的那所學校(對方驚訝狀,說她知道這所學校,很有名)。 

  沒有什麼啦,只是名氣大啊,沒什麼啊(開始沉默,只好接著說點別的)。

  我讀數學啊,那請問你讀的是?(這時她會像大夢初醒般的說,啊,我讀XX,然後當然會接著說數學好難噢。)

  沒有那麼難啊,跟所有的學科差不多難……

  大致上對話的模式就像這樣,不是我愛說,真的有點無聊。一開始我以為大抵是我太差勁了才會搞成這樣,後來偷偷觀察歪國人也是這樣呢,其中的差別在於他們總會在奇怪的地方大笑起來,笑點不明,我不了解為什麼他們突然就高興起來了,明明是一樣無聊的自我介紹話題他們彷彿就能搞得多生動一樣,其實,自我介紹的換句話說還是自我介紹。

  

  經過了心平氣和的一個月,越來越覺得自己其實挺平凡的,跟大家沒什麼不一樣,並不如高中時代的年輕氣盛過於不可一世,被刺的時候會痛,切得深了也會忍不住,一點都沒有想像中的強硬。一度還以為自己是硬漢哩,去重量訓練室搞點肌肉,騎騎單車把下半身弄得跟野人一樣,在成功嶺吼幾聲雄壯威武,便以為自己跟馬羅探長一樣冷酷,然而不管怎麼弄,凡人就是凡人,到頭來才恍然大悟。
  從前讀<挪威的森林>時會不由自主地認同永澤君的說法,畢竟是可以吞下蛞魚的男人啊,對於他說的:絕不可以同情自己,那是下等人做的事,簡直是相見恨晚!我也一度以為世界上的事情只要努力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不過現在才體悟到自己是認同渡邊君的:這個世界上的人多半是認真而努力的活著,而這世界上確實有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辦到的,不過也沒什麼關係,因為這世界上沒有非怎樣不可的事情啊。

  太平洋的另一端真的跟故鄉不太一樣。老歪好喜歡政治的話題,英文課的讀物,討論,演講通通都是政治相關的,聽的我昏昏欲睡。不過關於這點我倒是發覺自己變了不少,從前的自己好像很愛這類的話題,尤其喜歡在這類的問題上大做文章找人抬槓,(年輕人不懂事啊。)現在卻覺得這類的話題可有可無,怎麼樣都行兒,沒什麼關係。
  你說全球化好,那就好吧。
  你主張民主黨優於共和黨,是吧,有可能。
  你要我嘗試發表意見?呃,No comments, thanks. 
  於是我
發現自己的侷限性。現在能夠讓我引起興趣,能讓整個人活化起來的話題大概不脫文學那類的範疇,或是關於一些生活的小理論,除此之外我都不太在意了,只要人活著,有個家,平平安安的,其他的關於什麼民主,自由......說真的我並不關心。
  有一天我突然領悟到自己的願望好簡單,我只想有自己的家,想抱著喜歡的人睡覺,--簡直跟初美姐一樣嘛--很單純的願望,至於有沒有成就都沒什麼關係,盡力就好。大學時代想要有番作為的豪情壯志似乎褪色了幾分,不是說不再有夢了,而是在那個看似崇高的目標前多了幾個更務實的渴望。
  我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個沉默的人,然而這週的英文課卻變得沉默了,我發現了自己逐漸變成限定的人生,只對限定的東西有反應,就如外星人大概只對仙女座大星雲有興趣吧,於是我現在成了貨真價實的外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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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y 24 Sat 2008 20:29
  • 自述

天乾物燥祝融險赫 鬼語人言甲骨難嚼

先前不經意友人同我說:「覺得隼君好神秘噢。」突然驚覺這麼說來還真的挺神秘的,就好像走過玻璃帷幕大樓時驚見自己的側影一般,有一種意外不知鏡中物的茫然。試想這個人做著奇怪的學問,鎮日讀著古老的圖書;喜好一些枝微末節的絃外之音,老是有一些奇怪的堅持;不管穿襯衫還是梯恤看起來都像高中生,臉上堆滿著乍看很好相處的微笑--實際上難搞的要命。總結起來,要是我站在旁人的角度看來,大抵上也會覺得:這個人真的好奇怪噢。

不曉得這算不算是現代的瞎子摸象的隱喻。假如只是從幾個切片印象就要來構造一個人自然就容易造成認知上的斷層,例如很難把數學和文學連想在一起,並堅持這兩者真的有明顯的相似處。又例如說,竟然可以前一句還在討論關於小說的種種,而後一句卻又國罵混雜著本省罵痛快地當街咆哮。這樣的組合簡直就像是把生魚片和鵝肝醬混裝一盤上桌般的不可思議。最近流行捐款,中午吃飯的時候某慈善機構像是討債公司般的分站各個餐廳的入口,只要有人經過便會像超市特價廣播般的覆頌:「......一塊不嫌少......」有天實在忍不住了,大庭廣眾下只見隼君高分貝的挑釁:「你們為什麼不先募給我?」跟我一起同行的周君掩不住滿臉的驚愕,連上了樓之後還不斷跌笑,「有什麼好笑的嘛。」這時候腦中突然浮現摯友A君:「你就是這張嘴喔......」於是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噯,隼君啊隼君,真搞不懂你啊。

網路上碰到了好久不見的林,他問我「隼君」有什麼典故嗎?厲害,果然洞曉了我無聊的小把戲,「當然有囉。」幾年不見,他說我變了,我說你也變了不少,玩味起曾經一同上學的那些時光,不經感嘆人間有這麼多的可能,遠遠超出當時可以想像的範圍。我跟他說現在的特殊技是算命和抓娃娃,專長是耍嘴皮子;他說看不出來,演練一下吧。我說,這怎麼演練嘛,我當然是屬於那種光說不練的那派啊(不愧是撤徹底底的嘴皮子,老實的林當下就被唬住了),而那時候心裡卻莫名的想起他曾經不肯借我金庸小說的小仇小恨,多麼可愛的意識流。不過我自覺得自己是始終如一的,他問我娘還學猴嗎?「學啊,可是我不學」。這麼斷然的否認,他說。「當然囉,過去、現在、未來,永遠的幸運女神。一路走來始終如一。」我可以想像他在網路線的那頭笑得發嗆,同樣浮現腦海中的又是A君:「不會吧?還是那個嗎?」她抿著嘴試著不讓笑裂了開來,是的是的,那海報我覬覦好久了。這麼說來隼君最念舊了,可惜怎麼講都沒有人相信。

我是一個有好多奇怪的堅持的人。結束服役後,反而更加認真的做起伏地挺身;在走路的閑兒腦袋就是不肯空著呆,喃喃自語地問著:究竟詩和散文有什麼不同?散文和小說有什麼不同;啤酒無論如何就是不喝綠慘慘的那牌--理由我已經忘記了;<紅樓>裡偷偷地喜歡鳳姐的刻薄。諸如此類的小奸小惡構成了最平時的隼君。不過像這樣如便利超商般盤點貨物清單的臭裹腳條子怎麼列也列不完,只會增加認知上的複雜度吧。在熄燈之後,有時候會有討厭的念頭悄悄浮上心頭,幽靈小姐,不知道你要如何面對師長?要如何面對家人?講起話來還能理直氣壯嗎?你能面對自己嗎?噯,關於這個隼君你甭操心了,甭這個字真好玩,唸法好玩寫法也好玩,不用,不正,不好,中國字有時候竟有著意想不到的幽默。對於中文我的怪癖可多了,不喜歡使用「文字」這個詞兒,同時對很多人掛在嘴邊感到不以為然,動不動就我喜歡誰誰誰的文字......用「文章」不就完了,要不然可以更明確的說誰誰誰的詩,小說或是散文,不是更明瞭嗎,彷彿「文字」這個詞兒多有學問似的。我也討厭連綿不絕的驚嘆號,有這麼吃驚嗎?非得用這麼多的驚歎號來強調嗎?不能用書寫的技巧來克服嗎?同樣的問題也出現在「愛情」這個字眼,彷彿沒有這兩個字兒的小說就不叫愛情小說,<紅樓>一百二十回沒趕這流行的詞兒不也寫得蕩氣迴腸悽楚動人?看來隼君有的不是堅持而是火氣,不知為什麼「你那張嘴喔......」又在我的腦海中浮現,每每想到這個情景自己便會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笑傲江湖>裡有一段殺人醫生對令狐沖說,你現在須戒飲,戒色,戒鬥,殊不然性命可憂矣。看來眼下我最需要的是戒之在鬥吧,隼君是一座活火山,濃濃的燻煙,猙獰的熔岩,對著各式各樣的苦主虎視眈眈。在吼某慈善機構前被吼的是自助餐可憐人。學校的自助餐都是秤斤論兩的,連一滴菜汁,一根骨頭都要斤斤計較,那也無妨,倒也沒聽說過有去骨頭的自助餐餐廳,不過飯總可以添實了吧?他們到圖個省事方便隨手一挌鬆乎乎的一勺匙也就算一碗了,好個兩面圖利啊,我在客客氣氣地唸了第兩百次「可以請把飯添滿一點嗎?」又忍不住了,「你們飯都不盛滿的嗎?」只見工讀生一臉錯愕,嚇得連手都伸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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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緒退去了,像是颱風夜後的平靜。要不是塗寫了滿滿連著好幾頁的呻吟語,幾乎難以相信過去的多少個時分曾浸淫在情緒的風暴中。

  昨天結束報告後偷閒聯絡了好久不見的A君。其實在打與不打間我掙扎了好久,理由有點好笑,因為害怕挨罵哪。說來說去也真有點沒出息,為了樁早該忘記的事件老跟自己過不去,如要認真地跟別人說起其中的芝麻細節自己也嫌害臊,所以在風雨飄搖的時候只好自己悶著,免得像台錄音機不停重複著無聊的哼哼嘰嘰,除了打翻了別人愉快的情緒,大概也會惹得他人用恨死競選廣告的心情恨我吧。

  最近的情緒只適合讀散文和寫這種半乾不淨的二愣子,小說太長容易不小心進入睡眠的情境;至於詩詞則太濃烈,兒童、老人以及心臟病患者請注意自身安全。先前的讀書聚會討論的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剛開始的時候自己還興高采烈的,後來像是翻臉似的突然變沉默了,因為這本書、這個作家不小心勾起了好沉重的部份,那一刻不管是輕與重都無法承受啊,我想起了她以前敎我的好多東西,關於小說,關於文學,關於理論,關於......謊言,關於......寬恕。那麼就讀散文吧,像喝水般的一杯接一杯接連好幾杯下肚,搞得自己也開始書寫這種慵慵懶懶、隨意輕挑的小東西了。

  先是同研究室的L姐借我了一本<甜美的剎那>,再來是從前在舊書店搶救到的一本<汝色>,然後是隨意撿起的<失火>,於是散文的世界於是展開焉。這種集子彷彿有自己的步調,與世隔絕的時間觀,一旦打開書本心情自然地沉澱了下來,聽作者娓娓道來關於生活這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話題,在篇幅與篇幅間尋找對話的可能性,在段落的邊角裡聞一縷記憶的芳香;冥想一段北國的冬天;閉上眼後依稀瞧見她翩然曼舞的妖嬈。在風雨交加的夜裡,我靜靜的一頁一頁的讀著,沉醉在集子中另類的人生,躲在她們構造的時空裡等待著雨過天清。

  時間算起來還真巧,連絡完A君後我又收到了貓咪的問候,感覺真好,已經好久沒有跟自己以外的人談一些正經的話題了。巧合的是貓咪也談到了關於關係和原諒的種種,在情緒的尾巴裡我忍不住還是惡毒了兩句,而那短命的詛咒最終還是悄悄地去了,風息雨歇,天空中竟升起一輪明月,像是天空的眼睛,清澈而明亮,興趣昂然的看著這紛紛擾擾多情多愛的世界,於是出句來了:陰晴圓缺笑人間多少愛恨,對曰:雅頌春秋吟宇衡古今分合。

  在情緒的潮起潮落間我體會到:人終究要學會遺忘的,若不是遺忘,我們是無法度過生命中的時時刻刻的,在一個小時後續接的的是另一個疲倦又無奈的小時,我們只能憑藉著忘記過去才能忍受這無止盡的憂傷和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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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冷好幾天了。過年前北部就沒有好天氣,明天又有新的寒流要來。看來今年是個寒冷的開始。

聽說最近是令人緊張的日子,因為要開獎了,雖然我不特別覺得恐慌。這不是傲慢也不是驕傲(你知道的,如今我哪還有什麼本錢拿來說嘴?)而是一種自暴自棄式的瀟灑,成也好,敗也好,都是天意都是註定。(好可怕的論調,噓,別跟以前的企鵝君說哪,被他聽到不知會被修理的多慘。)看著人吃人的世界,心裡好一陣難受,是不是該有更溫柔的作法?可不可以避免殘暴的彼此殺戮?在這弱肉強食的叢林,人為的淘選機制篩出的盡是凶猛的珍奇異獸,閉上眼睛想到自己的同學、學長無一不是閉著眼睛就能得滿分的妖怪,而我即使睜著眼睛還是茫茫然,(資格考怎麼這樣難......)一想到漫漫長路上的關卡林立,未戰先衰,膽怯心寒,這果然不是瀟灑吧,而是被關在籠中的放山雞,咯咯咯,不知小鐵門打開後命運為何?嘎嘎,其實心裡好怕噢,咯咯咯。

現在一個人,不管得意也好失意也好,都必須自己面對,即使心裡非常驚懼也要刻意抬頭挺胸把自己的模樣撐大,嚇走來犯的灰熊(聽說爬樹是沒用的)或是各種官方來文,無論如何都不能洩露心中的情緒,那是管制項目啊,機密等級:極機密,解密條件:無。聽著今年也一同申請的同學談著不能隨便亂選學校啊,因為要考慮親愛的......像你真好,想去哪就去哪......想想這個藉口真不賴,假如現在有親愛的我搞不好會懦弱的推說,嗨,因為她要去這裡那裡,所以不能隨便選啊,然後悄悄的避開那些刀山油鍋之地,聽起來不錯吧?(隼君,沒出息。)能的話偶爾還真想趴在地上耍賴,任性的感覺一定很棒(怎樣,我就是沒出息)。

這麼說來我一直很想要有一個姊姊,感覺很親密很溫暖。前日跟高中同學相聚,說著說著聊到關於姊姊的話題,V君談到有次學長對他說:來參加的都是姊姊,你不會有興趣的。V君說:怎麼會,我好有興趣哪......結果學長說:可惜姊姊對你沒有興趣。嘿,當下我點頭如搗蒜,心裡想,是啊是啊我也好有興趣啊,不過人家才沒興趣呢。仔細想想,姊姊處於一個很妙的位置,她沒有母親的威嚴卻有同等的仁慈,比我們虛長幾歲卻有著不成比例的信賴感,所以長期待在封閉空間實驗室(或是研究室)的倒楣書蟲難怪會喜歡長髮款款親愛的姊姊。遺憾的是,現實裡始終都必須一個人的時候,那就認份吧,所以我們幾個高中同學無奈的繼續埋回自己深居簡出的小框框裡,在「放棄任性切結書」上畫押,仍舊一個人生活著。

小房間莫名的寒冷,不得不穿上克什米爾毛衣才能打字,手沒辦法還是凍得紫紫的,再冷一點連字都寫不好了。又回到一起申請的同學的話題,那時候我安慰他:放心吧,只要有親愛的就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所以你就放心的走下去吧,會順利的。看來不到四十歲的隼君就已經只剩一張嘴了,真可怕,這算是新年的第一個大發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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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夏天像是午後的太陽一般短暫一眨眼就過去了,讓人有一種冬天過不完的錯覺。
  這兩天好冷,風很大,窗戶發出嗚咽的哭聲,在夜的壟罩下更覺悲悽;即便太陽先生準時上班也被寒風吹得懶洋洋的有氣無力,白日好像披上一層薄薄的白紗,天色是淡淡的灰沒有精神。冬天是休養生息的時候。
  
  猶記得在一個多雲的日子離家,在進入車站前回頭望了一眼最後的天色--現在卻想不起來是藍是青了--跟今天的天氣相仿嗎?覺得今年的雨季特別漫長,一場下不停的細雨安靜的落在憂綠的青草地上,很大很大的一片草地上,大到站在任何一點都覺得是在世界的中心。我撐著傘低著頭聽著iPod無邊際的亂走。傘面安靜了下來,滴滴答答像是最後的遊行隊伍,三三兩兩隨意散步著,不管前面喊得多麼漫天嘎響,落單在後的人們手裡拿著歪歪的標語,隨便拎著布條,義務性的踏著前進的腳步,正輕鬆而愉快的交談著。
  雨是不是停了呢?

  從傘緣偷偷瞄了一眼天空,雲好像淡一些了噢,把傘收了吧。站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中,恍惚的以為世界上除了我以外活著的就只有草而已。風停了,天還是陰陰的,覺得空氣還是好冷鼻子塞住了;脖子涼涼的需要用圍巾圍著;手很冰冷,需要取暖。握著滾燙的水杯卻好像沒有辦法汲取杯子裡渦漩的暖流,我跟杯子先生是兩個絕緣的個體,他靜靜地傳達著溫暖給我;而熱焓悄悄得從手邊溜走,不留痕跡。杯子和我,是沒有關係的兩個個體。而草地和我,是無法對話的兩個生命體。

  雖然雨已經停了,昏昏的雲打定主意跟著我似的在我頭頂上滯留,打開傘吧,沒有看到就假裝不存在。嗯,臉上被什麼東西沾到了,滑滑的,涼涼的,順著臉龐流了下來。
  又開始下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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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三四月的時候,我從來不感妄想自己還能重新拾起粉筆;重新站在講台上;重新在黑板上龍飛鳳舞,怎麼可能,一個廢人,一個連半行書都讀不進去的人--每天只能恍神的看著電視機--怎地可能在老師的面前講解深奧的理論?那絕對是癡心妄想,癡人說夢話。彷彿韌帶斷掉的投手,即便動了手術也很難想像自己有一天能重反大聯盟,回到投手丘上東山再起。而我,是失去心的人。

現在對我而言最刺耳的話題莫過於結婚的種種。先前有人開玩笑的說:「嗐隼君,該結婚的時候就要結婚喲。」我只能傻笑,無言以對。大娘,不是我不想其實是因為... 後來又有人說:「隼君,沒有人來到寶山(充斥著實習老師與年輕代課老師)空手回的喲。」,噯噯,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我打著迷糊仗。直到今天有人說:「欸隼君,人家的女兒很可愛吧,很羨慕不是?結婚自己生一個吧。」我只能嘆氣,毫無辦法。

最近拼到連命都快賠進去,睡眠嚴重不足不用說,連大腿肌腱也嚴重發炎使得坐骨神經痛得讓人坐臥不是,於是友人問我:「隼君為什麼要這麼拼命呢?」為什麼呢,「因為這是不能輸的一局,要把自己贏回來。」自從某天看到鏡中的人影,他渙散的神情、發直的雙眼提醒著我:可能要失去隼君了。同一時間另外的那個事件急轉直下,因為學妹無心的一句話讓一切真相大白,那一刻不論是大富翁遊戲也好,梭哈也好我真的輸到一點都不剩了,六年來,一事無成;一無所有... 不,等等,還沒,還有最後一個籌碼,隼君還有耿耿忠心最後一騎,只要你願意,還可以再撐下去...

先談談大腿怎麼回事吧。我每天下班固定都會去運動,伸展操作完接著就是沒有器材的重量訓練。先伏地挺身然後是瘋狂仰臥起坐--分為採水式,量角器式以及最討厭的腦充血式--最後是二十分鐘的慢跑。剛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我都可以跑到二十五到三十分鐘,慢慢地掉到二十,十五,到失去一切的時候連三圈都無法完成。從八月的最後一天了結所有的爛污後慢慢的,我又從三圈,五圈,恢復到十圈,總之就是慢慢又重建起各種能力,「那不是很好嗎?哪裡不對嗎?」就是這件事本身有毛病,隼君運動不是為了好玩,更不是為了時尚瘦身的理由,而是宛如成功嶺般殘酷的訓練,重點是末了這二字,訓練。鍛鍊在絕望的時候多撐一口氣,在身體極度疼痛下用盡力氣去撐起最後一根稻草的重量。意志可以轉化成力量,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比較少人知道的是:力量也是意志。透過鍛鍊堅強的力量可以轉化成非凡的意志,去保護萎靡的心。而有時候壓力太大了,先把意志壓垮,而接著放盡氣力仍然無法阻止傷心痛楚的進逼,於是我就把他弄壞了,身體宣告報銷。

究竟是什麼支撐了隼君走過了iBT的試練,甚至重新站上了講台,再燃起了飛翔的希望?答案出奇的簡單,是信仰。我相信她,信任她絕對不會再任何時候棄我而去,無論什麼殘酷的場面她總是安慰我說:「別怕別怕,我就在你身邊,你不是孤獨一人噢。」她是我的幸運女神,是我緊緊捏住不放的最後一個籌碼,只要賭上這個我就不會輸。曾經與一個厲害的塔羅牌解算師請教:她是如何獲得靈感的?老師很篤定的跟我說:是信仰,當然冥想和一些練習會有幫助,但最重要的就是信仰。如今我體會到了這層涵義,沒錯,是信仰,「只要相信就會產生力量。」而最難的就在於相信,但是信仰就是破除一切的堅持,無論如何都死心踏地的跟隨,而如此這般執拗的意志宛如兩片打火石,能夠擦出一星希望的火花,重新點燃生命的火束。

比干失去了心卻能夠行走如宜,靠得是茅山崑崙術;而隼君能重振羽翼倚仗的是女神精妙的祕術。但是比干只消聽得賣無心菜的婦人說:「人若無心則死。」就再劫難逃了;而隼君也有同樣類似的致命性的弱點。可歎的是在遇上誰願意同我換心之前又能躲過幾回劫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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颱風天的前夕,格外的讓人平靜,或許就是這股寧靜讓我想記下所認識的他:隼君。

怎麼開始呢?要談談一個人好難,不是一件東西可以從外觀,色相,典故等等一一由淺入深地說明,人是有心有感情有縱深的的,是多面像的,單單從客觀面說起就淪為典型的自我介紹或是他人介紹了:他叫做隼噢,呃,為什麼叫隼呢,因為是一篇他很喜歡的小說裡的詞兒......(旁白:不是這樣的,我不是要你談這些的。)噢,我知道啊,不是說了嗎,只是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才好。

(那麼假如把他跟別人擺在一起時,要如何不用照片認出他來呢?)

嗯,首先你要先從感覺出發,而不是從外表的特徵著手。你會感覺出一種很年輕的感覺,或許也可以形容成輕快的跳躍感,這不是說他喜歡扭來扭去的樣子,不是不是,那是浮躁的,我說的是一種咕哩咕哩靈巧輕盈的姿態,而不是不安地隨意晃動。而且我確信你可以一眼認出來的,不是穿著的關係,不管怎麼打扮很難遮住他散發出來的氣息,宛如隼類般的立在枝頭,你在看他的同時他也在看你呢。那是帶有一點點偷看的、害羞的、窺視的好奇,當你的眼神對上誰,假如哪個人低下了頭;或是你知道誰撤走了眼神,錯不了,就是他。

(多講講你說得最後那一句話)

因為他會害怕啊。(怕什麼呢?)怕被看穿啊,就像怕人家發現原來他的口袋裡藏著甜甜圈。(甜甜圈?)因為他有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玻璃球埋在深處,那是意識的結晶,是意識的核心。那是對於美以及感受世界之美好之物。甜甜圈很好吃,是可以吃出來的美好;啤酒很美味,是可以嚐出來的美好;薰衣草很芬芳,是可以聞出來的美好;文學很優美,是可以值達心靈的直接感受出來的美好。這一切美好都需要這個核心加以接收和感受,而他是擁有追求美感能力的人噢。或是說他的一生可以濃縮為:對於美之所以為美的探索。(也就是說他是以美作為中心哲學思想來掌握的嗎)你說得完全沒錯,就是這樣。

(那關於暗呢)

隼君有一點很特別:可以面對心中的黑暗。這是很勇敢的噢,要誠實的面對藏於暗處的自我是需要勇氣的。就像用手去撈塞在水溝裡的落葉,很害怕埋在最下面已經有些腐爛的地方,不知道藏有什麼怪蟲,同樣的,徒手去撈沉澱在心底琛處的黑暗,需要比挖水溝更大的勇氣才行。這也是為什麼他能不斷地嘗試極限之所在的原因,對自己的瞭解可以說是他最大的優勢,在面對路上突如其來的狀況,他憑恃著無非是平時對於肉體及心理極限考察的心得,才能不停地走在險惡的道路上。(你確定這麼做不是為了尋求「被傷害而帶來的快感」?)這......你說得沒錯,我不得不承認你的觀察十分準確,他有尋求痛苦的天性,不,我不認為有誰願意去吞下苦的東西,只要有選擇的話,人人都會選擇讓自己幸福快樂。那為什麼會這樣呢?習慣吧,一種被制約的天性,時時害怕著或許有更大的壓力會朝著自己頂上壓過來,才只好藉由平時的訓練來完成準備。

(不會再有壓力和傷害了,就算有,難道不能想像成上山與下山嗎?非要搞得這樣紅色警戒嗎?)

你說得很對,我想隼君最後的優點就是:只要給他一點點的鼓勵他就能盡全力的走下去噢。他不是那種索求無度的人,他很瞭解:「所謂人生並不能真正擁有什麼。」所以對於每一份鼓勵,每一點火光都會很珍惜,很小心的捧著,很感激的使用著。隼君說:「只要相信就能產生力量」他現在需要的就是信念,例如說:要相信世界上沒有下不停的雨;要相信不存在沒有峰頂的高山;要相信掛上晴雨娃娃就可以天晴;要相信銅板有兩面,會擲出反面,那麼就可以擲出正面。

(親愛的隼君,你不是看過<桃色交易>嗎,也有兩面都是正面的硬幣噢。世界上有很多可能,比你想像得還多;有時候生命留給你的計畫比你自己的還大。處在陰影裡,是因為你正面向著陰影;回過頭來,就是陽光噢。)

*        *        *

後記:親愛的諮商師說:隼君,沒有寫完喜歡自己的理由不讓你畢業噢。上次你唸得「討厭自己的理由」......我受夠了。親愛的R君說:要時時想著喜歡國的美好噢,這樣才能在喜歡國啊;一直想著討厭的事情,就只好待在討厭國了。親愛的朋友們,我很努力噢,但不是努力的讓自己變好。仔細地想一想所謂的喜歡自己並不是要消彌掉所有的缺點,而是同時接受自己的光明與黑暗;在黑暗的同時也不失溫柔,只要能做到這樣,即使是心中的黑洞也不會被吸進去了吧。一切都會順利的,想著順利,應該可以去順利國吧(我這樣說對嗎,R君?)。「冥想是起飛的端點噢」隼君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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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來說我應該要好好實踐A君的箴言:「心平氣和的過日子」才是。應該要埋首於洋文;以及盡可能不讓敬愛的康老師失望才是。不小心翻開到詞本讀到:

草際鳴蛩,驚落梧桐,正人間、天上愁濃。
雲階月地,關鎖千重。
縱浮槎來,浮槎去,不相逢。
 

我承認又動了凡心。腦中又浮現了那一天的春夢,不切實際的花瓣灑落,盤旋著;飛舞著;沉溺在落英繽紛的太虛裡,虛遊幻境。數一數離拜日還有幾天呢,可是天已經開始下雨了,雨天是思念的季節,R君如是說。而蘇菲,我有點想你。每當要暴衝起來時,就會想起你支吾老半天就是捨不得說出一個粗字兒的可愛模樣,而我原來這麼偽善,背著人裡,粗字兒滿嘴溜,當著人面卻又搞得一副假正經,真要不得。

前幾日盧君來了電話,他說之前失學了不敢同我們連絡。我說:有什麼關係呢,那麼我失意了,來交換你的失學,這樣說你會不會舒服一點。盧君沉默了一下說:恭喜。「每個人小的時候都會有一個夢,大部分的人長大後就會忘記那個夢。但是有些人就是沒辦法忘掉,所以不能變成正常人,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你,不是那種會變成正常的人噢。」謝謝噢盧君,當成恭維,我很恭敬的收下了。最近很努力的實踐規律的作息:無意義的上班,下班,運動,吃飯,看網路,英文,數學,睡眠,然後繼續無意義的上班,下班......一方面是想消減一種愁緒,一方面是想忘掉惱人的春思。於是結論是:我的作息變成心平氣和但無法恢復正常的規律生活。

盧君說:我好像變成世界上唯一的壞人了。我說:是啊,現在大部分的時候,我只會微笑,不銳利了。盧君大驚:你是個性這麼好的人嗎?不是啊,不過最近就是氣不動了。真不曉得這算是進步還是退步?我一直都喜歡自己尖銳的氣焰;同時也討厭這種莫名奇妙的偏執。最近意外的認識了R君,F君,J君,橘君,嫣君......(對不起噢各位,一一列舉了)然後發現自己自然的收起了鋒芒,把刀盒上了。其實人無需要刀鋒的寒光來證明自己的氣概;也無需咄咄逼人來證明自己的聰慧。微笑,並不代表懦弱;溫和也可以很慧狤。我這麼說是不是被社會化了?其實我也搞不太清楚了。但是我發現自己非常恐懼不被別人喜歡,非常害怕噢,而假如不幸失敗了,那麼這時就會亮出利刃來把先前的恐懼化成刺,然後就是彼此的傷害了,這好像是我該死的人際關係模式。好可怕,不想這麼繼續下去。所以親愛的盧君,我可能會把銳利的敏思留在seminar就好了,對人,我已經無法如從前那般可惡了,當然我還是會對很多事情認真的生氣,但可能不會對無辜的人大吼,只為了逞一時之快了。話雖然這麼說,還是常常賞給別人臉色,所以......這個人還是天殺的該死,盧君啊盧君你跟隼君是同一國的嗎?是一個叫做討厭國的地方嗎?

雨停了,天晴了,天陰了。很久沒有寫字了,不是不想寫,常常心中只有一句話,而不成段;免強湊成段了,難以成篇。不知是想說的話說完了,亦或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現在的我很迷糊,常常搞不清楚究竟是二者中的哪一個。繼續讀詞吧,下半闕是:

星橋鵲駕,經年才見,想離情、別恨難窮。
牽牛織女,莫是離中。
甚霎兒晴,霎兒雨,霎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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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ul 30 Mon 2007 08:43
  • ER

親愛的S君,謝謝你昨日接起我的來電;忍耐了我的叨擾。我又住院了,就某種意義而言。截至目前為止,大手術三次,其中各種緊急狀況:不計其數。陌生的天花板、慘白的日光燈、潔淨的讓人懷念混亂的空洞病房、房間裡唯一吵鬧的東西是電視,空氣中光用聞的就有一股可憎氣味:混雜著死亡和疾病的味道。謝謝你來看我,S君,你帶來了一束名為喜悅的花,沾染在你身上是人世間的味道、生命的芬芳。

二月的頭,第一次住入加護病房。發生了什麼事?一陣亮光後,我只感覺到頭暈目眩,再度有知覺的時候已經被一堆穿綠衣服的人團團圍住了,「四號手術刀。」,接著灰色的大猴子沒有問我五十四的下面是多少就把我敲昏了,然後記憶便離我而去,人生中我失去了整整十五個鐘頭。醒來後,陌生的天花板、冰冷的日光燈,身旁的人像一支支的大棉花棒,而我,似乎也是其中的一支。

五月的頭,第二次住進那不詳的房間。又發生了什麼事?親愛的黛西在眾目睽睽下,用一支冰冷的錐子刺進我的心,當下只有茫然和麻木,還有數不完的疑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偶咿偶咿......救護車呼嘯而至,再度把我送進了一個房間,外面有一盞小紅燈,點亮了。我的生命中又失去了第二個十五個小時,像投入鏡湖的斧頭消失無蹤。再次醒來,只見另一個陌生的天花板,另一間陌生的房間,這次沒有巨大的棉花棒了。
「醫生,他還好嗎?」
「還好還好,手術已經成功了,暫時沒有問題了。可是......」
「可是什麼?」
「這次他的心受損了,我們關閉了一些功能,活著不是問題,可是......想要恢復成從前那樣子,恐怕只有器官移植才能完全修復他。」
出院後我回到了家,成日盯著電話機,等待那通電話,等待,以及絕望的等待。

七月的頭,我又進了加護病房。這次又為什麼?眼看他日漸消沉,恍若遊魂,我們去見了醫生。醫生,有沒有什麼辦法治癒他?現在沒有,我想那時候已經講得很清楚了......這些我們都瞭解,但是這等下去不是辦法。醫生轉過身去,撥開百葉窗嚴肅地望著窗外,不發一語。有的,還有一個辦法,醫生背對著我們說。再切除一些東西......說不定可以......那就這麼辦!等一下,聽著,我沒有辦法保證會變好,醫生依舊沒有回頭。而且你們一定要了解到:醫生永遠可以把病人弄得更糟。五分鐘後,我又被推進了那間有小紅燈的房間裡。

我的人生現在已經有四十五個小時空白了,完完全全的空白,沒有任何記憶,沒有任何身體活動的痕跡。陌生的天花板啊,白色的,沒有表情的,冷漠的。這次房間裡沒有電視機;倒是小聲地放著巴哈的<平均律>,我覺得體內更空了,這次好像失去了名為情感的東西,除了這個支架外,我已經被挖得空空的了,被切除太多太多東西了,S君你說:文明除了增加不幸外似乎沒有什麼別的了;而人類終究會被自己所製造的不幸給壓垮。是啊,醫療技術亦同:除了以不幸去治療另一個不幸外好像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把那束花插在瓶子裡吧,放在床邊的這個小几子上,我想要時時刻刻聞到她的芬芳。已經有太多的不幸了,而這朵小花,某一首小詩似乎是唯一可以暫時忘掉這些巨大不幸的藥,幸福是不是只是不幸的幻影?悲劇的前奏曲?

*        *        *

附帶一提的:請不要真的問我住進哪家醫院了,沒有這回事的,就生理而言我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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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這個事件,有好多人我遲疑了很久,才慢慢地逐一地去談去講。我並不是不願去談論,是因為經過一種很複雜的思考後所做得決定,而讓我感到溫暖的是,許多人後來聯絡上了後紛紛反應:你就算打電話來抱怨也完全沒關係啊,實在太見外了噢。謝謝大家!好多時候我都已經拿起電話,翻出電話簿,各位的名字都已經在螢幕上了,只是我猶豫地,躊躇地......好久以後最後才深吸一口氣掛上。有時候甚至已經撥出,而在要接通的前一刻切斷。好想在誰的面前嘩啦嘩啦的放聲大哭,但是又是一種複雜的判斷後阻止了我這樣的行動。

村上先生在<挪威的森林>和<國境之南、太陽之西>中說了好幾次:不習慣向別人打開自己的心。就是這種感覺噢。不是因為不信任,完全是因為覺得籠中關的動物太恐怖,害怕讓誰看了以後,都會後退一步。雖然沒有道理相信每次打開籠子每個人都會害怕,這種印象大概是根植於很久以前的經驗:每個人才正眼瞧上一下,好一點的勉強維持僵硬的微笑,謝謝然後轉身走開;直接一點的,乾脆大步逃開。所以與其如此不如封閉自己,把系統確實的鎖上,對人對我都好一些吧。

我以前常笑說,我的朋友大抵分為兩種:沒罵過的和罵不走的。你很得意的說你是後者,我也好高興噢,終於有人不是光看一眼就嚇得落荒而逃,於是我一層一層像剝洋蔥般的打開了心,很多時候我還是猶豫了:我說這是我自己的問題,讓我自己來面對吧。你說:沒關係啊,說啊。所以我更加放心,把世界的鎖完全的解開了,花園與城堡的門開了,不再有高聳的圍籬;不再有只有鳥可以飛出去的牆。直到最後,你說完了所有標準台詞後又補上一句:這是一個錯誤的開始。我痛得癱平在地上,連滾動的力氣都沒有。原來,你終究也被嚇走了啊。所以我才決定重新關上厚重的大門,鎖上一切管道,像是要對抗外來使徒的第三新東京市:Reload,恢復成一座要塞,一座堡壘,完全的閉鎖後,不會再嚇著誰了吧?

有人跟我說不要讓別人掌握你快樂的鑰匙,諮商師也說不要用感情來作為度量自己的尺。懂,當然懂,但是也沒那麼容易啊。就像在高空中走窄橋,只要筆直的往前就好了啊,想像只是在馬路上沿著黃線走,你會嘛,不是很簡單嗎。可是同樣的東西搬到高空後一切都不同了,不是嗎?簡單的東西換了環境也變難了,對嗎?而且我並不完全同意這些說法。從來不因為怎樣就覺得自己不好,只是失去了信心,喪失了信念。

所以,親愛的朋友,假如你願意的話,為我繫上一根黃絲帶吧,繫在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曾經,我毫無尊嚴第乞求她,求她不要走,拜託拜託,我已經說了通關密語了,請不要走......拜託拜託......

......
I've begged and told her please

但是答案很明顯,只有我看不出來,不是嗎?假如你覺得我只是古怪了一點,嚴厲了一些,但終究不是吃人的妖魔,請為我繫上一根黃絲帶,繫在你堅毅的手腕上,或是繫在你美麗的髮絲上,謝謝噢。眼盲的人,我們會體恤他的跌狀;肢體受損的人,我們會同情他的不便;但是心殘的人,即便他盡力的想替大家作一點什麼,一般來說,得到不是憐憫而是訕笑和厭惡而已。我要繫上一根黃絲帶,獻給這些很努力的人;在我的身邊的這些的人,但是一般來說大家的評價很單一,壞人而已,同時忘記他默默地爲大家曾經作過的一切。假如你同意我的論點,也請為他們繫上一根黃絲帶,接納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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諮商師與個案的關係究竟跟朋友與朋友之間的關係有什麼不同?很多人聽到我每週付出的鐘點常會咧咧嘴開玩笑說:「不如把這個開銷花在我身上,我也可以讓你開心噢。」我知道這是大家對我的關心和好意,但是,諮商師所提供的「服務」真的與朋友之間的關懷是截然不同的。心理諮商師與個案之間的關係是被嚴格界定的。一方面她會是你最信賴的聆聽者,會知道你最隱私最不為人知的一面,一方面卻是最冷酷的陌生人,在路上碰到甚至只有點頭微笑而已,因為她是諮商師不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說諮商師提供的是商品、是一項服務,而不是一份友情。

這中間差別在哪裡?在愛噢。聽起來很俗氣可是這是事實。諮商師與個案之間連沒有一丁點稱得上愛的成分,甚至連與愛相近的、類似的元素也沾不上邊,這中間只存在著心理輔導的技術、同理和支持而已。這麼做不是冷酷而是保護諮商師也保護個案,對諮商師而言這麼做的道理是容易理解的,因為她必須冷靜而用客觀的態度去審視人性中最感性、最沒道理的部分,她沒有辦法不這麼做,失去了沈著她勢必會捲如個案澎湃激盪的情緒裡,會被其中的瘋狂所吸引,瘋狂是很有意思的東西呢,它是危險且誘惑的,它有著妖嬈媚惑的身段、一種叫人難以抗拒的美麗。然而瘋狂是有感染性的,是會毀滅的,所以為了保護諮商師,只好冰冷的殘酷的要求她保持謐靜的戒律,沒辦法的。

對於個案來說,缺少了愛,才能讓他不會變成依賴,不會把每週一次的會面(appointment)錯解成約會(date),到了得去與心理諮商師會面的人心理上都已經有了殘缺、有了缺陷,不管是被扭曲或是被破壞,總之少了一些東西,而能修補心最重要、也是最主要的一味方子就是愛噢,時間只是引子、是佐是使而非君哪。這時候只要對他一點點好、給他一點點溫柔,很容易把他牽走的,為了避免讓事情掉入更無可救藥的地步只好用冰冷、用冷漠來阻止個案產生這種畸形而不正常的迷戀,所以諮商師與個案間的關係可以類比於一種技師與機器間的關係,技師對於複雜的引擎當然是瞭如指掌的,但她不會為了發動機而動了凡心。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繫之舟,這是我對於每週去掛號的註解,相對於John Donne面對死神時堅定而硬朗的線條:

Death be not proud, though some have called thee

顯得幾分中國人特有的衰雋之氣。宛如一隻斷桅的帆船,我更困於赤道的無風帶,盡日的烈陽與無邊海面的波濤,讓我幾乎要相信古老的傳說:天地一線的盡處便是世界的盡頭,再過去就是瘋狂的大瀑布,正面有幾千萬台遊覽車寬,掉下去就回不來了。為了怕掉入更無底的深淵我寧可待在原地,任浪東西南北,或許哪一天風再起了,雲又移了,或是誰剛好經過了,她看到一個不斷丟著帽子、跳著、躍著的傢伙不畏其瘋狂且說:

My dear lover
I must have you!

那我也將相信約翰的信念,縱使我們都瞭解信念有多麼脆弱。

One short sleepe past, wee wake eternally,  
And death shall be no more; death, thou shalt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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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趟騎乘結束,回想著今日的里程;檢討著每一段路程的表現,結論都差不多:一段綿延的上山路 真正困難的部分始終都是頭與尾。一開始突然從平路地區進入山區無法適應肌肉上徒增的壓力,那時 候真是生不如死;至於快到終點的時候,因為已經經過前面崇山峻嶺的折磨,剩下的一兩公里完全是 意志力的展現,這時候連五十公尺都似五千公尺那樣漫長,此刻只有一口氣頂著,苦啊,忍啊,沒有 辦法啊。

五月對我來說就是一條漫漫長路,無止境的上山路,現在彷彿是看到最後一條直線道路,而道路的 盡頭就是最後的彎道了。但我也已經騎得精疲力竭了。同時這個月來各種莫名病痛不斷,一下子腳 有點疼,一會兒手有點疼;動不動就大病小病不斷,咳嗽才緩一下喉嚨又搞怪起來。這些都是官能 性的才要命,諮商師說:這都是壓力噢,有時候寂寞的受不了得時候手簡直不舒服到想要切斷的感 覺,但是只要隔天收到一封信或是講了一通電話,手就突然好好的,之前那樣子的痛法簡直都像是開玩 笑似的。

我現在留在腦海裡的有一個姿態:一個忍耐的姿態,我彷彿看到一個人伏在單車上堅忍地面對坡度 的模樣,沒有多餘動作的、專注的在一圈圈單調的踩踏中面對如此俱像化的痛苦。那種滋味真說不 出來只有親身體驗過後才能心領神會。而我剩下要作得就是記住這個姿態而已。

現在的我汗如雨下,多少淚、多少恨、多少愁苦都與汗水混成一股股混濁的涓涓細流滴到過來的路上 。伙計,再撐一下,已經看到格子旗的一角隨風飄揚了啊。

nor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5) 人氣()

  • May 23 Wed 2007 09:31
  • 兩分

宋詞意境美,深長幽婉,讀起來或是一股瀟湘涼意透骨冰心,或是黯然銷魂夢斷還醒,各種滋味不是一個愁字、一個悲字簡單形容的。有人見我沈淫這些詩詞歌賦好意勸我莫要沈溺其中,讓憂愁生了根,莫要處在負面的情緒裡不可自拔。我感謝大家的關心!但同時也思索著正面與負面的關係、情緒中的高潮與低潮是否適合簡單的如此二分。

仔細想想有許多事情我們都有極端兩極的價值判斷:是與非、對與錯、快樂與憂傷、堅強與軟弱。而這些東西是如珍珠般一顆顆可以分辨這是黑那是白,還是一段光譜有漸層的灰色地帶,還是正反難辨混沌一氣,慢慢的我不是搞得那麼清楚了。最常見的話題當然就是「愛情沒有對錯」了。噯,這真難說是吧,於是我寫了一篇文章結果有人留言讓我印象深刻,他說:「這句話連我們生氣的權力都剝奪了。」又有人寫了更長的文章其中提到:

比較貼切的說法是愛情有真心與負心。任誰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一個言而無信的負心人......拍拍屁股走開前還不斷的強調:非我無情無義,怪來怪去還是你已經不對眼了。

所以事情果然比我們想像的還要複雜。

生與死總是兩分了吧。村上先生說:「死不是生的對極,而是潛存在我們的生之中。」(又是挪威的森林,沒辦法誰教我三個月內讀了五遍了呢... ),整個人覺得哪裡變得不對勁了,原來連這個話題都不是這麼絕對了。所以我現在體認到就算軟弱的人也可以堅強,但快樂中也容許含有一絲哀傷,這些都不是相悖不容的。如果說每一種情感都是顏色的話,只能說我們的心都是這些顏色疊加起來渲染成一片的倒影,人的心不能如蒙得里安般的簡明,簡化成三元色的色塊和直與橫的分割。而這個世界既然是人的世界也同樣不能把每件事情都貼上一組標籤:「對的」、「快樂的」、「好的」,而是參雜著不同角度光源所形成的光明與陰暗。

最後我替自己辯駁一下,或許我現在無法真心而開懷的微笑,眉宇之間擰著一絲渾濁的哀傷,但這些哀傷是不是要歸類到「負面情緒」裡有待查證,而且我知道這的確就是我現在的處境不是故意的、或是喜歡自己這樣的,而詞只是將這些情感化為一種可以傳遞的、可以感染的媒介,讓世世代代的人不管相隔多遠、時空間隔多久,當我們讀到:「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心中一陣悸動。他的詞我明白,我的心情他亦瞭解,如是而已,這無關正負,這中間沒有快樂優於悲傷的判斷,只有一種戚戚然的了解和感同身受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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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無人的禮堂閒置著立式鋼琴,被人推到角落裡吃著灰塵,像是衣褸闌珊的老太太窩在角落裡對於眾人的目光毫無吸引力。我坐了下來,試著用手指一個音一個音壓出我熟悉的調子、簡單的旋律,一首巴哈的小步舞曲,一首所有學鋼琴的人都必彈的曲目。在聽過各種炫麗堂皇的賦格後,我還是喜歡這首簡單的小品,它甚至連標號都提不上,不像其他著名的BWV1001~BWV1006(小提琴無伴奏奏鳴曲)或是BWV988(郭得堡變奏曲),連在唱片行都只能在小朋友專區或是〈音樂之門〉系列裡才能找到。

相傳這是巴哈送給新娘安娜的禮物,而大家耳熟能詳的就是這首G大調小步舞曲,鮮少人知道的就是其實還有別的小步舞曲類似變奏曲(調性的變奏)也一樣動聽。不再彈鋼琴已經好多年了,直至某一天回去看以前的鋼琴老師時,她招呼我說來彈彈看啊,我說不行了,真的不行,她不理會我的解釋翻開樂譜就是這首Minuet in G Major,當然我彈的扭扭捏捏,彆扭的好玩。但老師依然安慰我右手不錯噢,還能讀譜不錯噢,只要再練習可以再彈的。我說老師可以示範一次給我聽嗎,她愉快而流暢的演奏了這首小曲子,我到現在還記得那股純真的感動,淚水咕嚕咕嚕在眼眶打轉,依稀是一個還未受到傷害、一切都還是那麼美好的年代,封存在這段旋律中。

我第一次在老師的學生年度發表會中也是演奏這首小步舞曲,看著照片,回想好可愛啊,噯,傻傻的。照片中的那個孩子知道他接下來走的是什麼路嗎,從他的表情我瞭解他不知道,所以才能這樣心無旁騖的專注在音樂上,心裡只想著我這樣彈得很好嗎?於是「搜都蕊咪發搜、都都;拉發搜拉西都、都都」化為一段密語、一段暗號,像是可以抹去白紙上的墨痕回到原來乾淨潔白的模樣。如果照村上先生在〈世界末日〉的說法,那個美好的境地是我腦中被封存的影像,意識之核的具象化,而巴哈的小步舞曲就是口令,一段重新開啟幸福的旋律。

*   *   *

[YouTube連結]
<Minuet in G Major>
<Minuet in G Major 2>
<Minuet in D Minor>
<Minuet in G Minor>
<Minuet in G Mino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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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我作了一點奇怪的事情,我擬定了一條約一百公里的單車路線:從家裡出發到竹圍,沿著台二走到 金山,翻過陽金公路到前山公園,最後下行義路到天母、士林,搭捷運回家。全程九十八公里左右接近 一百公里,七點十分出發下午一點半到家,扣掉等紅綠燈和休息的時間總共騎乘四小時四十五分左右。 整個人弄得黑黑紅紅的:被路上的油煙燻的污黑黑的;被太陽烤的紅咚咚的。一開始我幻想的是如還法 自行車賽的景象:振臂歡呼、意氣飛揚的登上高點,風光的完成挑戰,這是一個充滿意志和勇氣的立志 故事。事實上是:神情狼狽的、滿嘴粗話、咒罵著一切倒楣的東西,面目猙獰的挺上小油坑休息站。 沒有夾道鼓掌的觀眾,沒有令人欣慰的場面,只有我一個人疲憊的、難堪的喘著氣,揉著辛苦工作的 大腿,細細的回想過來路上的心情。

我想作什麼?其實我想逼自己在唯一的痛苦選擇下,考察自身的痛苦。到金山的時候已經六十公里了, 我不可能回頭,那個當下只有一個選擇就是挑戰陽金公路而已,而我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好,而且長期 缺乏重量訓練,我明白自己沒有實力完成一百公里的路程,我只是想陷自己於困境而已。果然沿著 台二甲(就是陽金公路)才五分鐘我就知道厲害了。汗水一直跑到眼睛去刺痛著,兩次停下來都為了 把汗擦掉,而我的裝備其實不太允許自己在斜坡上停下來,因為重新上去有困難很容易摔倒,總之 一旦上路了除了平地的休息,不太可能停下來。所以兩次的停頓都給我帶來麻煩和不必要的體力耗損。 接下來的十八公里,我是瞄著碼表緩慢跳動捱上去的,各種難聽的粗話我想連樹都會為難吧:嘿, 把罵人的體力存起來好好的騎吧。可是沒辦法,實在又絕望又疼痛,那個時候就有無法克制的咒罵衝動。

過了馬槽大橋時,我印象中快到了,當我又看到彎道後的上坡時,心都涼了,兩根大腿腱子緊繃著, 而且我知道一旦放鬆後可能就再也無法啟動第二次了,我絕望的告訴自己:You don't have any fxxxing choice. Just go, go! 走啊,走啊!都到這個地步了,除了忍下去還有任何選擇?沒有。 我開始想一些關於愛的事情,關於一些或許有一個女孩會對我很好的事情,聽起來很愚蠢,but it does work. 我就靠著最後一點幻想的滋潤挺上去,完成這項對我來說的不可能任務。

我想回答一個問題:假如在唯一的選擇下我們會比較甘願去接受嗎?經過這次的騎乘,我的答案是不會。 在疼痛和疲倦下面對著陽金公路那是一個沒有選擇的困境,如同被丟掉的人必須去接受事實一樣, 都是沒有選擇的單行道,究竟要怎麼辦?除了忍耐,沒有任何取巧的餘地,沒有任何花招。尤其 是頭五公里,眼睛的刺痛,大小腿的抽痛,腰窩的酸痛,任何一項痛楚都是難以忍耐的,但我除了 沒命的堅忍外沒有別的辦法。我想記住那刻的心情,絕望中的忍耐。勇氣的真相就是發了狠勁的 苦苦忍耐。這裡面沒有榮耀,沒有勝利或失敗。只有人性最野蠻的最原始的畫面:求生的本能和 堅持活著的信念,但這也是人最真實最寶貴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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