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時間的河啊,慢慢地流。流著流著,人也就隨之漂流,更靠近冥河的彼岸。
  而這中間有一座世外的孤島,她的名字叫大學。人們在水中載浮載沉時,遠遠看到了她,先是被籠罩於上的迷霧所吸引,仙界在古代的故事裡必定要坐落於飄邈中吧?想必其中一定有著所有的歡樂,所有的救贖。越加靠近時,隱隱聽到從中傳出的歌音樂舞,此時更加確定在眼前橫展的這座荒煙必定是片世外之境,看啊,多麼漂亮的人兒;看啊,多麼醉人的花嫣。漂流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在這滾滾的黑水中打轉、掙扎、受夠了名為幼稚的荒謬,想找一片土地落腳,感覺一下踏實的陸地,擁抱真實的人;想要點上一盞明燈,不想再靠著微弱的星光、以及不用手呵護就會熄滅的希望,在無垠的黑河中恐懼地摸索。於是當我們看到這座百紫千紅一片綿延的瓊樓玉宇時,無不奮力地投向她的懷抱。
  想要從中找到救贖的果實,得到金色的希望,想要找到永恆的愛,來擺脫冥河盡頭深幽的威脅。
  我們成功了嗎。

  我一直深信著:假如不去做一點什麼改變的話,那麼人生就會順著它必然的軌跡滾動。對我來說必然的軌跡自然就是大學聯考,然後登上這座孤島。初次踏上她的領土的時候還覺著身體晃動著,頓時心中一陣驚恐,以為此像此景必為海市蜃樓;只是在腦中的幽冥倩影而已,沒想到這只是待在水中太久已習慣波動的上下,而不能馬上習慣穩定的站立,噯,有人說這叫做後青春年代,一個十八歲的孩子登堂入室;以為讀了大人之學就變成真正的大人了。拋開制服換上自以為的個性打扮後;抱著沉甸甸的原文書後,就以為長了學問;開了眼界,其實在包裹的衣物底下仍舊是十八歲的孩子。
  可在這大學裡,小人讀大書,小人辦大活動,小人做大事。小人唱高格調,小人談大格局,小人說大未來。在小人的眼裡,所有的東西都是大的,大的,通通都是美好的,所以小人談轟轟烈烈的戀愛。
  秋天是校園最謙卑的季節。校園裡植種的大多是春夏會開的花,所以一入了秋其中只剩下雖然同屬楓樹一族卻不發紅的楓香,襯托著終年濃抹深綠近乎黝黑的松柏,要不是有著湧入的小人們吵鬧的嘰喳,校園悄悄地變得蕭條了。天上下起流星雨了,在某個下得最旺的天涼的夜晚,我紅著臉、隔著話筒、跟電話線另一端的女孩說:我喜歡你。那是一段好傳奇,近乎神話般的故事,說給別人聽往往都會得到一致的反應:「你騙人的吧?是有那麼巧的?」假如照這樣的軌跡繼續滾下去,最後在婚禮上絕對免不了繼續擴大的渲染,好讓人們重溫中學時期吹牛皮的快樂,然後獲得最佳神話的牛郎織女應該會獲得如神話般永恆的祝福吧,假如繼續滾下去的話。
  現在想起這些往事時嘴角竟然莫名的彎了起來,那年,我們好可愛,好小,擁有著十八歲般的愛戀,沒有「永遠」、「一輩子」的牽絆,只有後青春的澀,澀的扎舌,澀的讓人忍不住如吹口琴般的吸吮芒果心;反覆回味再三,試著從被刪掉的記憶堆中搶救一兩件珍稀的碎片,一兩塊擁有魔力的碎片;那一兩塊誰能夠召喚飄零的純與真。
  每每想到這裡都會惡狠狠的痛捶自己的大腿,使勁的想劈開這個傢伙,懲罰他,可惡,可惡,可惡!你這個可惡的惡棍!都是因為你,我們又掉到滾滾的黑水裡。「你打破的東西,就是你一輩子要追尋的東西。」學長曾經這樣說過。

  時間的河,慢慢地流。

  有一天我在福利社的後牆邊發現一塊不起眼的磚頭上,赫然刻著「玄濬」二字。不知為何我整個人愣住了,那個當下只有一個想法:我必須找到學長,我必須找到他。慌亂著撥著行動電話,太過緊張不小心還錯按兩次,好不容易按對了,接通了,長長的振鈴聲那頭就是沒有人接起來。
  我試著撥了好幾次。剛開始以為學長在洗澡,後來覺得他可能在看電視吧,最後認定或許他正痛快地一邊罵著粗話一邊工作呢,可是直到留下第兩百通未接來電後的晚上十一點半,我開始害怕起來。無論如何每天的十一點半他一定會在實驗室的,關於這點我非常確定,於是現在只剩下一種可能,學長不見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noro 的頭像
    noro

    青青‧草

    nor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