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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我們都在天堂裡。度日無慮,盡嚐所及之美好,於是我們都覺得世界和生命是條充滿曼妙風景滿溢著祝福的道路,要尋找意義及真理。然而,在很久以後才能瞭解到,所謂的意義和真理是從失去之後才開始。事實上人需要很久才能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麼。
  
  初來乍到的時候完全是抱著逃離過去的心情,踉蹌而悽愴,顧不得眼前與身後,生活總是在倉皇中漫度。甚至連曾經深愛的學科都失落,無法重新振作。當我將一箱箱飄洋過海的家當拆封上架時,那一本本清平的倩影依舊然而心境卻已經不能回首,手邊最熟析的幾本教科書內滿佈蠅頭碎字,在眼裡盡是曾經的美麗,很是蒼涼。那時我只能相信自己過去的判斷:既然是那麼深愛投入過的,或許哪天我可以重新找回那些失去的什麼吧。
  有時攤開書頁會莫名奇妙得恍神,無法專注,感覺那一行行優美的符號距離我好遠,待用手想去牢牢抓住,五指攤開仍是虛空。有時待在辦公室的時候會望著書架怔怔地出了神,不曉得亞當和夏娃摔落樂園時是不是也是這個心情呢。

  時間的河慢慢地流,流過了白駒穿過的縫隙,涓涓然,旋進又旋出。最開始幸運地因為學長的大力幫忙勉強低空掠過了資格考,那簡直是最低空了不能再更低了,有如幾要觸水的岳納珊掙扎勉力支撐著,可笑又怪誕的好玩,是一種從旁人看來滑稽不可解的姿態。然後是進入討論班的輪值圈,莽莽撞撞胡亂講了幾次,英文好像嚼不爛的報紙,扯過來又扯過去;一方面很想把心中的圖像表達出來效果卻很有限,另一方面很想把文法說對卻老是搞不清楚冠詞前致詞介係詞......斜眼中我瞄見好幾個凌空的大哈欠。然而也就是度過了。
  其實我很喜歡講討論班的,在自身迷離的影魅交錯間彷彿看到了從前好熱情的他,淡淡的卻難忘的一抹影子。而且我想起她說的:『我喜歡看你講東西的樣子噢。』有那麼一刻我好像回到了大四下學期某個炎熱的午後,台上,他緊張著睜著熬了夜的雙眼,勉強在黑板前鬼扯著連自己都不甚明白的東西,焦慮地走來又走去;台下,老師老林似木木然愣坐著,而同學們早就倚著弓起的肘子順勢滑入了午後牧神的呼喚,而她的大波浪卷髮烏雲斜掩著姣好的臉龐煞是好看。而這一切都逝去了,像一朵被吹散的蒲公英,飛散在晴藍的天空裡。

  好幾次走進書店在詩歌的那一櫃看到<失樂園>時都免不了駐足。輕輕地抽出來先是嘆息,拂挲一下漂亮的封面免不了又是一陣傷感。曾在舊書店裡發現過一本好漂亮的大開本,裡面有精采豪華的版畫,跟老闆套了少得可憐的交情五百元成交。回家後只翻開了幾回讚嘆了一下精緻的圖畫頁,對於詩歌的部份好遺憾完全無法掌握。然而,這漂亮的大開本最終仍躲不過物移人非,我也沒能留住它,不知道它現在好嗎?
  猶記得<賦別>裡說:書太厚了,本不該掀開扉頁的。是不該翻開的,徒留個美麗的錯誤。以前卻沒能明白我確實就是那個錯誤。在一切都恍然大悟的同時韶光也在黯然中點滴枯盡了。
 
  今天吃飯的時候學長終於收到期盼已久的Fellowship了。這真是令人振奮的一刻。當下轉過的念頭是:有為者亦若是!感覺自己宛如在舞會裡踏著雜亂的腳步跳了好久不成模樣的舞,只因為音樂還沒有結束於是勉強自己舞動下去,也就是跳著,堅持著,終於也拚到好像比較順暢的時候了,舞姿雖然仍舊不甚高明,卻也不至於讓人無法忍受,如同玲子姐說的:『雖然百分之九十五完全不行,但是剩下的百分之五仍舊是可以看的噢。』在北國的冬天,我似乎找回了書架上殷殷的期盼,終於不會在攤開的書頁前心思遊肆了,好似可以重新走近那些優美的符號;可以用指尖處及那深邃,似乎又重新連線了,好險,終究是連上了。
  
  這樣是不是開始走在回到樂園的路上了?失去的是不是可以再重新找回來?能不能尋回失落的二十五克重量?有沒有一班列車可以回到美麗?我去了,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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